Hong Kong<->London<->Tokyo<->Taipei

牽手 (2)

田口看着這兩人目光的來往，完全不明白發生甚麼事，詫異着對目只有幾秒鐘的時間而且連對話都没有，兩個陌生人僅用眼神交流就能對幹出一場腥風血雨來？為了打破僵局，田口還是先開口：「不好意思我遲到了，今天碰到舊同學多聊了一會。他是赤西仁，我的高中同學。他嚷着要跟來一起吃飯，希望大家不要介意。」在句末加上田口例牌的陽光笑容，希望能緩和一下氣氛；可惜目標人物未有解除緊張感，意外收穫是融化了在偷看着的女性的心。

赤西揚起充滿男人味的微笑，一直注目着這桌男生的女性頓時被迷昏了，雖然完全不關她們的事。「大家請多多指教。不過淳説漏了一項，我們的關係可不只那麼簡單喔！」

「仁，不要！他們不知……」田口慌張地想要阻止赤西説下去，卻反被赤西按止住。

「我們以前是情侶呢！」赤西特意望着龜梨，向眾人丢下一枚原子彈，那威力可真傷及無辜呢！周遭那些在欣賞美男子的女性全都心碎了：那麼優質的男人竟然是同性戀？老天不長眼的嗎？

田中被嚇得臉容扭曲，他的臉看起來比外星人更嚇人；上田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然後若無其事地看餐牌；中丸還是爭持最後一絲希望，苦笑得讓路過的侍應生以為店裏的食物確實有難吃到要吐的地步：「赤西君，第一次見面就説那麼勁爆的笑話，真是風趣。」

「我才没有説笑呢！雖然那時候大家也分别有女朋友，而且是一個接一個，但是我們高中三年其實一直在交往呢！説起來，真懷念在一起的日子，果然我們才是天生一對，跟你在一起是最開心的，没有一個女生比得上，尤其在床上最合拍……」

「夠了，赤西君！你看不到小淳臉有難色嗎？説那麼露骨的話，怎麼没有想想身為當事人小淳的感受？他不跟我們講他的性向一定有他的理由，為甚麼你要自作主張為他説開話來呢？……小淳，我明白你有難言之隱，不過現在没關係了，我不介意的。相信上田他們也會接受的。」

龜梨轉向被炸的三人，那雙殺人部見血的眼睛逼迫一向膽小的中丸第一個投降：「田口，我們不介意的，而且我們都不是你喜歡的那類型吧！否則都三年了你還没對我們出手嘛~ 哎呀好痛！」中丸無辜地望着踩他一腳的龜梨，他有説錯甚麼嗎？

「小龜，謝謝你。能認識到你們真的太好了。」田口開懷的淺笑頓時澆熄了龜梨不少的怒火。

心甜了起來的龜梨伸手去握着田口放在桌面的手。「我會一直支持你的。」

「似乎龜梨君也有這個傾向呢？不過我想請你拿開你的手，淳是我的戀人，我很介意他被其他男人碰觸。」赤西的話無疑有十足的挑釁性。

龜梨頓了一下，田口也能從被握着的手感覺到。「……我想我不是那個方向，但我非常接納同性戀或是雙性戀的。而喜歡握着男人的手是個人的習慣而已，是出於對好朋友的信任，並没有甚麼其他意思。我一直都是這樣，而小淳也從未抗拒。手是他的，他介不介意跟你無關。況且你應該只是小淳的舊情人而已，現在没有資格説介不介意。」

「我要從新跟淳在一起，淳都不是接受了我才讓我跟他的新朋友見面嗎？」

「你是怎麼理解他的接受呢？他有明説嗎？好像剛來的時候，小淳説是你硬要過來一起吃飯。看來當年跟自以為是的你分手對小淳來説絕對是件好事。」

「找打嗎，死烏龜？」

「樂意奉陪，發情公狗！」

田口、上田、中丸和田中立刻按住快要打出手的兩人。實在不知怎樣安撫雙方或是化解之間衝突，六人都忍受着這種一觸即發的氣氛，艱難地捱過用餐，不過食而不知味。看着不對盤的兩人互相瞪來瞪去，火藥味十足，誰能吃得下飯啊？

吃完飯，又是另一場戰役。本來按老規矩，中丸和田中是室友當然都是一起走的，上田自己一個打計程車，龜梨和田口因為住在同一區所以也是一組的。可是今天多了一個很會惹麻煩的赤西，大家都替田口頭痛起來。

「死烏龜，不要跟着來！我要跟淳二人世界！」

「我跟小淳同路，一向都是一起回家的，當然要跟着小淳啊！反而是你，幹麼要跟着他？你的大學離這邊很遠，想當然不是這個方向吧。你要跟小淳回家嗎？小淳有説你可以去嗎？」

「淳當然歡迎我去他家啊！你就不要跟我們一起走，你走另一條路！」

「路是你的嗎？我要走回家當然是走最短路程最方便的那條路線，即是小淳要走的那條，你憑甚麼要我拐路走？小淳看起來多麼不願意你同行啊，應該是你走另一條路回你自己的家才對！連吵架都不多想想理據，究竟你有多笨啊，死笨狗！」

田口終於吼起來：「你們都不要吵了！在大街上兩個男人像小孩子般吵嘴多不像話！仁，今天夠了，你回去吧。小龜，我們走吧。……夠了，我不要看到那些得逞的表情或是要打架的姿勢。」是日龜狗大戰暫告一段落。

最温文的田口終於動怒了，龜梨小心翼翼走在田口的身旁，一路都不敢作聲，在這種風頭火勢説甚麼話去招惹火源都是很不智的。良久的沉默後，田口停在所住公寓樓下轉向龜梨。又是田口先開口：「小龜，剛才在餐廳你説的是真的嗎？」

「是指我説了那些？死笨狗？赤西君剛才不是很笨嗎？都不懂得怎樣吵架的。」

「我是指，你説你不介意我是喜歡男人的。畢竟我從來没有跟你們説過，今天也是從一個剛相識的人的口中得知，要用這麼短的時間去消化這個事實太勉強了……」

「我是真的不介意，因為小淳是那麼好的一個男人，你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我絕對不會因為那麼一點小事而否定我們的友誼。」田口聽到最後那一句，輕輕地倒抽一口氣退後一步。龜梨見他好像站不穩的樣子，伸了左手拉田口一把並用右手挽住他的後腰。突然間過於親密的距離很是曖昧，但龜梨並没有放開手。

田口依然留在龜梨的懷裏。雖然比龜梨還要高九公分，但此刻田口低着頭抵在龜梨的肩上，顯得比龜梨還要瘦小。「那……你説你不是那個傾向……」

再次觸及那個問題，龜梨身子僵了一下。「……小淳，即是我不是喜歡男人，不代表我不喜歡你喔！我很喜歡小淳的。」龜梨放開左手，轉而抱着田口的背緊緊擁着他。「小淳是我最親最親的好朋友，只有小淳才讓我握手讓我抱，讓我撒嬌又不會嫌棄我。小淳是最好的！」

田口慢慢推開龜梨，依然低着頭，聲線有點抖震：「小龜啊，你還是要好好的改掉那些習慣吧。現在你們知道我喜歡男人，你繼續跟我撒嬌會讓人更懷疑的。既然你不是同性戀的，被誤會了就真的不太好了。」

「小淳~」

田口抬起頭來，是一個很窩心的笑容。「我先上去了。晚安，小龜。」然後急步走進大門。龜梨目送着田口，覺得他跟田口已變得不一樣了。果然早上那個不安的預感是對的。

日子依舊，五人繼續説説笑笑，大家是真心的接受田口的性向，因為他是一個很難得的好人。可是，還是有一些事情變了：譬如田口越來越少跟大家聚會；譬如難得聚首，原本最投契的田口與龜梨卻交談甚少；譬如田口會在龜梨又不自覺握上他的手時，默不作聲地慢慢將龜梨的手拉開，然後稍稍保持距離。

龜梨對這樣的改變感到悲哀，為甚麼田口要疏遠自己？他很不懂，明明對田口的態度没變，為甚麼田口要將他推開？龜梨很不甘心，他打了電話給田口，希望問出一個讓他心甘命抵的答案。

「喂，小淳，你今天有空嗎？」

「對不起呢，小龜。我跟朋友有約。」

「那個……其實不會礙你太久，不如這樣吧，現在在電話上可以説幾句話嗎？」

「是很重要的事嗎？好像很急切的樣子？有甚麼事？」

「我……雖然面對面説比較好，但我很想今天就問到答案，所以……」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