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ng Kong<->London<->Tokyo<->Taipei

Love Has It All (3)

「哇！」不大不小，不長不短的一下叫聲，就把一切都打斷了。兩人迅速分開，望向廚房門外一臉錯愕的賢之介，和他身後貌似就讀高中的女生，剛才那聲應該是她發出的。非常不知所措的兩個大人對着孩子們想開口説些甚麼，又説不出話來。

反倒女生突然自己興奮起來了。「誓想不到，能在現實世界目撃到漫畫裏面美男子之戀耶！！！小賢，兩個人都好帥哦，那個是你爸啊？」

賢之介也暫時喪失了語言能力，就只能徐徐地抬起右手指向身材修長的田口。

「跟我猜的一樣！小子，你有遺傳到你爸的好基因哦！」女生豪氣地一手搭在賢之介的肩上。

田口終於説出話了。「請問你是？」

「啊！太忘形了，都没有自我介紹，我是西川家的長女西川瞳，弘樹跟弘美的大姊。母親着我送賢之介回家。」

「那個…」

「任務完成咯！雖然想多看幾眼實景的ＢＬ場面，還是先走了。小賢，多來我們家玩啊，弘美肯定很歡迎的！如果有甚麼對ＢＬ不明白的地方也歡迎找我，非常期待你的實況報道，不過記住要拉着我們家小妹，她很愛亂吃醋的！拜拜！」

那個叫瞳的女生一口氣講了一大段就拍拍屁股走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可惜那個龍卷風掃蕩過的現場還未有恢復。

田口憂心的望向兒子——他心頭的那塊肉——希望只少能得到一些體諒或不反對，但賢之介只是選擇低頭不望他。「我去洗澡。」就轉身走開了。

田口突然心冷了一截，很害怕最親的兒子也不要他了。「我看赤西君還是暫時不要來好了。」田口别過頭，故意用冷淡的語氣説道。

縱使被這句話狠狠在心裏劃了一刀，赤西還是明白田口的擔憂，田口視兒子為最後的依靠，當然緊張兒子的看法。「我明白了。」拖着心碎的腳步踏出田口家。

避而不見原意是想淡化這些不該有的感覺，但似乎並没有起任何作用。赤西想不到自己會對身為同性的田口有了戀愛的感覺，也意料不到即使刻意疏離，心痛和思念反而越來越嚴重。從未對一個人有過如此執着，儘管愛情未開始就被宣告終結，赤西没有後悔過。

賢之介是他的一切，當妻子捨他而去時，田口就有此覺悟，自己是為兒子而活。被愛情重重傷了一次，可能太累了，田口給自己的藉口是赤西的出現和他適時付出的温柔讓自己有了愛情的錯覺；但當他看到兒子的不敢正視，他清醒了，不要再被愛情騙下去了。

花了一個月的時間，賢之介總算回到以前的模樣，没有避開田口，但當他再次正視父親時，發現父親原本從離婚的失望中恢復過來的笑容又蒙上陰霾，令他懷疑是誰又讓父親失落了。賢之介想了很多方法讓田口開心起來，譬如這天週末早上，賢之介就拉着田口出門，希望出外走動只少能讓田口輕鬆一下，没必要常苦着臉。鎖門的瞬間，就遇上加班到早上才回來的赤西，兩個成年人對望，眼神交換了很多説不出口的思緖，但最後還是失望地别過頭往各自的方向走去。賢之介很不明白這種狀況，想開口問父親，卻被田口欲哭無淚的表情堵住了。賢之介從未見過這樣傷心的爸爸，只能握住父親的手以示安慰。

赤西依然留戀田口的背影，看着父子走到電梯前。但如果早知道會迎來這讓心劇痛的刹那，他會寧願忍住目送背影的念頭，也要避開這個畫面。電梯門打開時，内裏的人和外面等着的人都驚訝一下，然後電梯内的女人衝進了田口的懷中，太過突然的舉動令三個在場的男性誰也不能反應過來。

「淳之介，請你原諒我好嗎？」懷中的女人悶在田口胸前説道。

「裕子…」田口只是輕輕地一把一把掃撫着他前妻秋原裕子的長髮。之前田口一直有設想再遇裕子的情景，也有天真地幻想過裕子回頭，而自己應該會有很多如雨過天青，或是悲憤，或是感慨等等的情緖，但這一刻，就算已反應過來，田口對秋原重投懷抱没有一絲情緖的躍動，連感受都説不出來。

突然聽到身後大力的摔門聲，田口的心卻為了那聲所表示的不滿而抽痛了一下，「這是段錯誤的感情。他不應該愛上我的，放棄就好。」

想重修舊好的秋原每天都出現在田口家中，盡責地擔當妻子的本分，好像回到了以前的模樣，甚至比以前還要好。但田口和賢之介都知道這些都只是假象，三個人都是活在虛假的互動中，秋原回來到現在還未有在田口家過夜是個充分的證明。田口總覺得離婚的時間雖短，但不能忽視與秋原之間的隔幕是需要時間去化解；即使如此，為了能給賢之介一個健康的成長背景，最後他是會跟秋原復合的。心裏是這樣盤算着，但不見得現實是這樣一回事。

秋原本是信心滿滿回來的那天田口就已經原諒了她，並無條件的接受她回到以前的生活，因為她以為田口依然對她死心蹋地，但只不過是兩個多月的日子很多以為的事已不再理所當然。秋原明白自己背叛在前，不能奢求田口的回應，於是她耐心的等；但等待回應的日子越長，發現田口的心已越離越遠，每次跟田口對話，再也得不到全神貫注的凝視，她早不再是田口生活的中心。兒子變成他的全部是没錯，不過女人的直覺往往很準，兩個多月裏曾經有過一個人走進田口的心裏，雖然現在不見得有來往，但這身影確實揮之不去。秋原想找出任何關於這個人的東西，可惜在這個家裏怎樣都找不到屬於其他女人的物件，令秋原心慌起來。

每每赤西出門或回家碰到秋原或是她跟田口在一起，都有滿腔的不甘心，為何那個抛夫棄子的女人才配被田口所愛，就是因為自己是男人嗎？當一有機會跟田口眼神相遇，赤西總想從田口的眼裏解讀出答案，但每次都是失望，田口的回覆就只有對不起，然後無奈地迴避投過來更加懇切的目光。

這天，出版社又完成一本大作，赤西没有去慶功的興致，早早下班回家，碰到幾個陌生男女從田口家步出，秋原緊隨其後在玄關歡送。看來是在參觀放售單位的陌生人走了，秋原上前跟赤西説話。「赤西先生，雖然我們只做了短短日子的鄰居，還是非常感謝你對我家丈夫和犬兒的照顧。遲些物適到新居我們就要搬走。請跟我們家保持聯絡。」秋原講完了客套説話就返回室内，剩下被嚇呆的赤西也緩緩進門。

這是田口想要的結果。赤西絕望了，他不能再期盼田口會面對他了。見過秋原對田口的親密，就算多麼不捨也只能默默祝福，只怕赤西會抱着這份愛終老，他已認定田口是一生的唯一，儘管不能在一起。他抓起了素描筆，在畫布上抒發對田口的種種，他的臉紅、他的微笑、他的可愛、他的專情、他的温柔、他的悲傷……每個赤西見過的表情都一一浮現在腦海中，再透過筆迹把愛意和思念都印在畫布上。這一夜，赤西在月光下痛哭，他希望臉上斑斑的淚痕能映照出他對田口的祝福。

(待續）